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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拟】若即若离

·这个被我拖了将近一年半的坑终于填完了,是第一篇想正经写的史向,献给遗传最初的苦难日子
·遗传中心,并没有萨顿学说×遗传学的cp请注意!!!他俩的关系后面会有一篇小番外送上w
·全文较之前有修改,以前的都删了这次重发,14000+字注意
·姓名对照:珍妮特·孟德尔——遗传学
         萨顿·伯威尔里——基因的染色体学说
·我爱遗传,祝食用愉快





1.
    1903年

    “您……您好?”坐在客厅椅子上的遗传好像听见门外有一个细弱而小心翼翼的声音,紧接着又听见了几乎弱不可闻的敲门声。
    “请问……有人在吗?”
    遗传放下手中的实验记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看了看桌面上乱成一团的草稿纸,稍微把它们向里面推了推,急忙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抱歉让您久等了,您是……”遗传打开门后稍微愣了一下,她只看见门外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瘦弱的小男孩正抱着一个文件夹站在那里,但她是学科,表面上的年龄代表不了什么。遗传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男孩。确认了这个之后,她对这个陌生孩子的来访打断了自己的演算有点不耐烦,“请问您找谁?”遗传一说完又觉得自己大概是说了句废话。自从她从生物那儿搬出来后就一直是一个人住,但遗传还是保留了住在生物那里的习惯。现在没有人会来找她,遗传觉得应该是他走错了。
    “请问……孟德尔小姐……是住在这儿吗?”门外的男孩将文件和文件夹移到一只手上去,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小纸条,看了一眼之后又折好塞回了口袋。
    遗传没想到这个孩子真的是来找她的。如果不是他提起这个正式称呼,遗传早都快忘掉这个名字了,“我就是,请进吧。”她把那个孩子带到了会客室的椅子上。看来那个孩子也有点讶异这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女会是一门系统学科。大概是因为并没有建立多久吧,男孩心里想。
    “请问……该如何称呼?”遗传在烧好了热水后从架子上取下了很久没有人用过的茶杯,很快弄好了两杯山柳菊茶。茶杯放在了茶几上,遗传也拉过来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啊……你问我……”男孩一直盯着会客室里一旁的大书柜上摆着的几满罐豌豆出了神,直到遗传叫他才慌张地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萨顿·伯威尔里,抱歉孟德尔小姐,刚刚走神了。”
    遗传知道这个名字。
    “那么伯威尔里先生……”
    “哦别那样叫小姐,”萨顿笑了笑,“随便叫我萨顿就好了。”
    “那么我就直接切入正题好吗?”遗传不准备和他一起开玩笑,“所以你是萨顿学说?早些时候听闻过您的名字,是林奈小姐请你来的?”
    “小姐果然像林奈小姐说的那样敏锐。”
    遗传突然觉得萨顿比她想象的要更活跃一点。遗传不太喜欢这样对她来说过于愉悦的交流。她抿了一口山柳菊茶,发现萨顿已经将一份手稿递了过来。遗传不得不说他的花体字真的很漂亮,像极了先生的字迹,不过还是稚嫩了些。这是他带来的一些想法,不过也只有推理的假说部分,并没有证明的过程。看到最后,遗传好像略微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就把那份稿子还给了萨顿。
    “这就是我的想法小姐,”萨顿开始激动起来了,他对自己的设想充满自信,“之前林奈小姐看了之后让我来找您,看看能否得到您的认可并且来向您寻求一些帮助。您看这个推理,遗传因子的行为和染色体的行为几乎完美地相似,我想它们肯定是有关的,甚至是相连或者包含的!它可以完美地解释如何将孟德尔先生提出的规律和一切之前无法理解的染色体的规律联系起来……我敢说它肯定是正确的!”
    遗传望着越来越激动的萨顿,又看了一眼他的手稿,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遗传觉得萨顿可能确实拿出了他从未有过的十二分激情来给自己讲述他的观点,可惜遗传感觉有点遗憾:“抱歉……先生,抱歉打断您的叙述,我只想问一个问题,”遗传停了一下,以便确认萨顿真的有从激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听她说话,“我是说,证据。您还没有给出任何有关可以证明基因在染色体上的证据或实验结果?那么抱歉……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您的假说仅仅只是一纸空谈而已,我不敢苟同。”遗传想象着自己说完这些后萨顿的脸色可能会有怎样的改变,然后气得从这里直接冲出去向生物抱怨自己不识货。意外的是,他没有。
    “小姐,蝗虫的精子和卵细胞的形成过程,这个实验难道不算吗?”萨顿出乎意料地冷静了下来,尝试为自己的想法辩解。
    “那不过证明了染色体和遗传因子惊人的相似之处,”遗传没有任何停顿地回答了他,“您的推理的又一个必要条件罢了——但并不充分。”遗传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很没有礼貌,但她决定为了表明自己的观点不再担心这个,“林奈小姐请你来找我……可能不是个好主意……抱歉伯威尔里先生,我的脾气一直这样不好,也请不要见怪。”
    “这没关系小姐,”萨顿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还是更坚持我的意见,尽管它只是一个猜想。毕竟猜想是真理的前提不是吗小姐?孟德尔先生当年也是先有猜想然后才发现定律建立的小姐,我不希望小姐您因为不相信假设而失去接近真理的机会。”
    “……”遗传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不是因为无法反驳萨顿的辩解,而是因为某些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清的事情,比如说他提到了孟德尔先生。
    然后是两个人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没有人说话,而且也没有人在注意对方,好像都在想自己的事。房间里出现了一种莫名诡异的和谐,那是一种非常轻易就会被打破的平衡。
    所以总是要有人来打破的。
    “那么,孟德尔小姐……”萨顿还是喊出了那个坐在他对面呆住的人的名字,“如果不方便的话,那我……先告辞了?”
    “……”遗传听见了对面的人的呼喊也抬起头来,眼神一如刚才的漠然,“如果您想的话,请随意先生。”遗传站起身,端起自己喝完的山柳菊茶又接了一杯水,发现萨顿也起身好像准备要离开的样子。所以最后是谁也没能说服谁是吗?遗传轻轻笑了一下,反正我是只会相信真相的,她总是这么想,而你的毫无证据的理论说不定很快就会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中。
    “小姐再见了,”萨顿果然又已经抱着他的文件夹,站在门口,就像他刚来时一样看起来那样瘦弱,“不过我还会再来拜访您的,因为我相信,我一定是正确的。”遗传觉得就这样看着他有种和他刚刚到这里的时候不同的感觉,她能感觉到萨顿的内心火热而充满希望和激情,完全不像表面上那样瘦弱和胆怯。大概是他真实的性格吧,被外表隐盖住了。
    “那么,我就会在这里期待先生的再次来访。”遗传没有因此改变她冷淡而又理性的语气,“我会等先生您做出实验证明它,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会毫不留情地去证伪它。”遗传突然有点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总是和他对立着,完全无法接受他的观点,就像自己所批评的毫无逻辑的人一样,不能容忍萨顿的存在。
    遗传没有想到萨顿反而对她对她露出了一个干净的微笑:“那我当然会等待那天的到来,小姐。告辞。”
    “希望再见了……”遗传为萨顿打开了大门,她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一个心情十分糟糕的会面,总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她不想拒绝萨顿,可是莫名会觉得他的理论没有证据而显得空洞……还有心烦……到底为什么,又发生了什么,遗传也不知道。也许是该见见生物了,她总能帮上一点忙,遗传觉得自从搬出去之后就很久没有见过生物小姐了,也该去聊聊天,毕竟自己还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家伙。
    “真是混乱。”她刚合上大门,就抱怨了一句。


2
    遗传在一个星期前就约好了和生物的见面,哦,才不是约会什么的。地点出奇地被遗传选在了生物的办公室,还被生物抱怨了一遍“太无聊了吧还想和你出去玩的”,所以遗传早早来到了生物的办公室防止生物在聊完后还拉她一起去吃个晚饭什么的。不过目前的情况是……生物好像在忙一堆急事完全抽不出空来和她说话。
    “……小姐您需要帮忙吗?”遗传看到生物乱成一团的办公桌非常难受,但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桌子好像也是一样的……乱,于是放弃了帮她整理的冲动,和她一起找起那份生物急需的论文来。
    不长的论文但是总是能提供一些有趣的观点,遗传想。“小姐最近在忙些医学先生有关的事?”论文的标题早已暴露了这一点,但是遗传还是出于习惯问了一句。
    “嗯……其实还好啦只是最近跟他有一些合作。”在遗传眼里,生物还是那样,只要提到医学先生就会岔开话题,“倒是你呀,小遗传今天怎么会约来找我呢?对于你来说还真是少见啊。”
    “啊……只是——小姐……你怎么认为伯威尔里这个人的?我好像见到他就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遗传还是决定直接问重点的事情,省的让生物这个脑洞大的家伙胡思乱想,难以扯回正题。
    “你是说萨顿?”生物听到遗传因为萨顿的事情来找她笑了起来,“他呀,安静的外表下总是十分热情,是个适合研究生命根源的人呢。怎么了?小遗传你不喜欢他?他可是非常崇拜你呢!”
    遗传听到关于萨顿崇拜自己一说后立刻脸红了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伯威尔里先生的观点……我不是很赞同……”她在尝试着把话题引向正轨。
    “那你觉得遗传因子和染色体的关系会是怎么样的呢?”生物没有表明她的态度,而是反问了回去。
    “我觉得……不仅仅只是平行这么简单,”遗传终于觉得脸不那么热了,“就算是染色体和遗传因子的行为极其相似,没有确实证据也不能认为它就在染色体上。伯威尔里先生完全没有给出任何证明,那只是一个比较完善的猜想罢了。”
    “那你有给出过证明来反对他吗?”生物收住了笑容,用碧色的眼睛直视着遗传那双颜色相似的眼睛。
    “……没有。”遗传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仅是凭感觉觉得萨顿不对——或者是只是不能接受。
    “你是学科,遗传,”生物轻声说着,不在意地翻着手边的论文,“你需要新鲜的血液。记得你从我这里搬出去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吧?而萨顿他是一个绝佳的假设,可以解释之前研究中一直令人迷茫的关系,包括遗传你的根基。难道你连自己都怀疑?”生物抬起头来,递了一个不明含义的微笑。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不过一个假说罢了,没有任何证据。”遗传有点着急地争论,这不像她。
    “你也没有证明他错了,遗传。”生物还是一样不紧不慢地,“至少在你找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错误之前,他始终不失为解决你的问题的良策。为什么不想想尝试去证明他是对的?在新理论被提出来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去证明他而不是在这里怀疑人生?”生物笑了一下,对自己的幽默很满意。
    “林奈小姐!”遗传听见生物这样打趣她,也不禁有点恼羞成怒,“林奈小姐你是在讽刺我吗?”
    “没必要这么正式,遗传。”生物摆摆手,示意她冷静下来,“我不想讽刺你,只是在提醒你该做的事情。追随你自己想的吧,就算是去证伪他,我也不会阻拦你什么。”
    “那……允许我先告辞了小姐。”遗传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满脸通红地想赶紧逃离这里。
    “不一起去吃个饭吗?”生物起身送遗传到了门口,“本来还想聊聊天的。”
    “还是改天吧。”遗传走到门口,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歉意。
    “……那好吧。”生物叹了口气,为遗传打开了门,“对了遗传……你也是女子,也总有对真相的直觉不是吗……”
遗传怔住了,但并没有回头看着生物,“原来小姐还相信直觉?”遗传好像笑了一下,“我不过相信真理罢了。”
    哦真可笑,遗传想,这样评价生物,自己不也是一样的么。面对萨顿,自己的万分排斥不过一样是直觉。
    “这样的话……就算了吧,当我没说过话。”生物低着头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
    “那还是告辞了小姐。”遗传走出门,轻轻关上了它,静静地靠在门上,不知道门那边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遗传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地排斥一个假说是不对的,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遗传离开了生物那边,沿着她来的路又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赌气的意味在里面,又像是完全没有进展的消极。但是不管生物在想什么,也不管直觉告诉了她什么,她只相信真理——就算将自己整个推翻也无所谓。遗传攥紧了手,加快了行走的脚步。


3
    “……怎么能这样?!”遗传接到了来自生物的最新消息十分惊讶,“他们要把我调去医学那边帮忙?那我在这边的研究怎么办小姐!”
    “嗯……其实我也不太懂他们的想法,”生物用手托着脑袋看着有些生气的遗传,“大概是因为最近在遗传病上的研究大有发展让你去帮忙看看?”
    “可是——”遗传还想争论些什么。
    “没办法可是了,遗传……”生物不得已打断了她的话,“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连你的船票都买好了,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好交代对吧?而且我也会和你一起去英国那边,研究资料也都带好了,正好算一起去散散心?”
    “……那伯威尔里怎么办?”遗传仍在挣扎。
    “放心吧,我之前通知过他了,他说他自己能管好自己,而且我也叫细胞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帮忙看着了。”生物再一次尝试打消遗传不去的念头,“话说怎么突然想到萨顿了?你不是不想见到他吗?”
    “没有……只是因为他就是那个我想要研究的理论而已。”遗传突然冷静下来了。
    “那好吧……不过尝试一下新环境不好吗遗传?”
    遗传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什么,尽管她的不乐意全部写在脸上。
    “什么时候出发?”遗传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好像是认了这个必然降临的事实,尽管她认为这个事实明显有种赶她走的意味在里面——好久没有实质上的研究进展,只是发现在医学上的新用途罢了。当然不是遗传不喜欢医学上的发展或者是和医学一起工作,只是她有一种预感,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要来了。不知是好是坏,但遗传总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其他事缠住。可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也不好说些什么,算了,到那边去做也是一样的,遗传闷闷不乐地想。
    “下个星期,准备的时间还算充裕。”生物看到遗传好像勉强同意了也松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想去……遗传,就当是一次历练吧?说不定在那里会有些新发现,回到熟悉的欧洲……”
    “够了……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只在海岛上,看着遥不可及的大陆。谁知道我又能获得什么实验材料?还有……我担心……”遗传的声音从刚才的激动中突然变弱了。
    “担心什么?”
    “我还能回来吗?”生物恍惚间看见遗传的眼里满是无奈与祈求,包含着深深地担忧和恐惧,“我担心我不会再回来了……照这样发展下去,我不会有任何前途……生物小姐,小姐求你告诉我,我还会存在下去吗?还是……没有发展就要灭亡了……像豌豆的雌蕊一样……”
    生物从来没有见过遗传这样惊慌,在她脑海里,遗传一直是个冷淡而几乎不近人情的孩子。生物没有想到遗传会有这样的反应。从遗传的精神上来看,她最近过的很不好,像是……像是一个完全没有进展的学科那样濒临崩溃。但生物不知道该安慰遗传什么,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关注遗传的发展和努力,之后究竟会怎么样。她现在只能望着这双闪着晶莹泪光的蓝绿色眼眸不停地安抚她“不要担心”。
    真的不用担心吗?生物觉得不仅遗传不会相信,恐怕自己也不会相信。
    “到了那边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生物最后对遗传说了一句,就起身走向一边整理东西,“不来一起收拾东西吗小遗传?”生物尝试让空气中重新充满正面情绪。
    “不了。”遗传垂着头,并没有达到生物想的那种效果,“等我把现在这份结果做完,再一起来整理好了,小姐您不必等我的。”
    “……好吧。”生物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大概是猜到了这个结果,“那你要记得哦下个星期就要走了……不要漏了什么东西。”
    “嗯,我会注意的。”遗传抬起头,拿起一旁书架里一本植物学图鉴翻了翻,“那么小姐这本书能先借我用用吗?”
    “啊那本……当然可以。”生物其实是有点疑惑她会借走一本植物学图鉴的,“遗传你不是不太感兴趣宏观那些东西吗?怎么突然有兴趣来看看了?”
    “嗯……没什么小姐,就是对最近的研究有一点需求……”遗传没有掩饰原因,“最近的实验材料是香豌豆……需要再深入了解一下……”
    生物点了点头,又重新拿出一份资料,“用这个吧,那本只是个图鉴,毕竟有用的信息还是少。真的要深入研究的话用这份好了。”
    “谢谢小姐。”遗传接过文件夹——那份专门研究豆科植物的资料,“如果我有好消息一定会最先告诉小姐您的。如果小姐没有其他事的话……先告辞了。”
    “遗传你又这么急着走……”生物只是叹了口气,想拦住她但又放弃了这个打算,“每次都找个借口这么早就走,真的不需要聊聊天释放一下压力什么的?有些事别憋着……小遗传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没必要这么强忍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遗传也说不下去了,她不好拒绝生物的好意,但她也不想在这里爆发自己的负面情绪,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事情还在等着她去处理,“真的抱歉小姐……我还要去处理那些种好的香豌豆……它们……现在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不能不管。下次……也许下次,只要我还能见到小姐的话,我一定会向您讲述这一切的——但现在不行,时间不允许。”遗传非常惊讶自己还能够冷静地说完这些话,这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好吧……”生物露出的一点失望神色转瞬即逝,她完全不在意遗传到底看没看到,“小遗传,你要记得,要坚持自己的道路……”
    “谢谢小姐,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因为那关乎着我所尊敬的人的荣誉。”遗传没有表露出什么神情,这让生物没有办法猜出她此时的情绪。
    “还有……我相信你,遗传。你一定可以回来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会消失的。”生物想了想,还是把这些话说了出来,虽然她不知道这番安慰对遗传到底有没有用,但终究让自己安心了一点。


4
    到了医学那边的日子不出所料是让遗传紧张的。不仅是帮助医学完成一些研究,她自己的实验也没有放下。还好,这里的气候和室内环境足以让她的实验材料继续生长下去。但是,这良好生长的结果怎么样,能不能帮助遗传就难以预料了。但不管怎样,她还是继续了下去,种植,杂交,统计,做起了她最熟悉的工作。
    遗传心情复杂地拿起自己亲手统计完的数据,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有点害怕,也有些不好的预感——一种从统计开始就产生的不好的直觉,她觉得自己好像无法重复一遍先生的实验结果——至少用香豌豆的这两个性状不行。
    “又偏离了分离比……”遗传咬紧了牙,“第四次了……几乎可以排除是误差的原因……”再一次检查完了整个统计流程,没有任何差错或是失误。一切就像那些人做的一样,是的,不符合孟德尔先生的理论——遗传学的最基础的部分。香豌豆,就好像一丛挡在遗传道路上的荆棘丛——无法通过,也无法跨越,更无法清除——一个走现有的路完全无法解释的特例,深深地将遗传刺穿,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嘲讽,束手无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遗传的声音几乎是和她一起在颤抖了,“……统计不会错的……可是先生,为什么……我无法重复您的实验?是香豌豆的问题,还是……”
    遗传不敢说下去了,她知道另一种情况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我们都错了……吗?”遗传觉得自己真是好笑,这种时候还会想起伯威尔里那个家伙。毕竟他只是一个学说,要消失也会在自己之前——或者说自己不会消失,只是又要从头开始罢了。在这里自己伤感不如来担心一下别人好,遗传自嘲了一下,但也只是苦笑。她几乎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留在萨顿那边,倒不是怕他嘲笑,更多的是害怕目睹一个曾经相处过的学说消失。
    还是来看看有没有办法用现在的理论来解释一下香豌豆这个东西好了,遗传想强行让自己恢复应有的冷静。不符合自由组合定律,是不是说这里的基因不会自由组合?但是接下来该如何解释?她不知道,那也许是还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地方,是脑海中的一片空白。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豌豆,绿色的和黄色的还在干瘪豆荚上挂着的豌豆,白色的种皮和灰色的种皮,还有高茎的豌豆和矮茎的豌豆,当时高的几乎和她一样高——她现在长大了,早就可以在丛丛豌豆中自由穿行,可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他只留下了无人关注的论文与那些遗传最基本的理论。但是现在连这最后一点先生留下的分解又要被人给抹消吗?不会的……不会的,她总相信那么多次亲眼见到的实验,孟德尔先生的结论绝不会错,豌豆总不会骗人……但事实摆在那里,总有一个人是错的,遗传几乎是祈祷地希望那不是自己。
    遗传又听见了敲门声。几乎弱不可闻的敲门声,但是里面略微透露出坚定,遗传不知道谁会在这种时候跑到这种地方来找她,她在这里真的是人生地不熟。
    开门的一瞬间遗传觉得一切好像回到了之前,她甚至怀疑这中间发生的这么多事是不是都是她自己的幻想。门口的那个人,手中抱着一个令人熟悉的文件夹,带着一种遗传熟悉的执着目光站在那里。
    “伯威尔里?!怎么是你?”遗传几乎是惊呆了,以至于直接叫出了对面人的名字,“你不是留在那边了吗?怎么会……”
    “我想……我可以解释一下……”萨顿没有直接回答遗传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用我的猜想来解释一下香豌豆的问题……就算我可能就要消失了……”
    “香豌豆……伯威尔里先生,您还要来与我争论您的理论吗?现在可不是那么做的时间——”
    “不不……孟德尔小姐,我只是想让您知道,如果用我的猜想来推理一遍的话……是完全符合孟德尔先生的定律的。”萨顿不得已打断了遗传的话,因为他担心遗传根本不给机会让他解释这一切——现在除了解释给遗传听,萨顿别无选择,没有人会去听一个有极大可能是错误的并且毫无根据的假说的言论。
    “你是说……你觉得孟德尔先生可能是正确的?”遗传突然放弃了一切抵抗心理。她不知道为什么,孟德尔先生总能让她恢复平静,甚至是接受一个以前完全无法接受的人,比如萨顿。
    “是的,假设遗传因子——基因,它确实在染色体上,那么随着香豌豆染色体的分离,基因也就跟着分离……”
    “但是如果控制香豌豆这两对性状的基因在同一条染色体上的话……”萨顿故意停了下来。
    “它们就不会分离。”遗传好像明白了什么,“是的它们就不会分离……如果不分离的话,那就不能正常地自由组合……和之前的推理就刚好相符了。”
    “那么再加上双交换——那种染色体发生的奇特现象,如果基因就在染色体上……偏离分离比就是在符合孟德尔先生的定律的基础上发生的事情了。”萨顿又重新接过了话题,“所以他没有错,如果假说成立的话。”
    “先生他不会错的……”遗传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好像已经不再尝试去抵抗萨顿的想法,“既然是双交换带来偏离,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测定概率来证明它——您的观点是正确的?”遗传突然感兴趣起来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孟德尔先生。
    “但是没有合适的材料……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萨顿带着温和的微笑,但是掩盖不住他话语中的悲伤,一种来自快要消失的学说的悲伤,“不过不要担心孟德尔小姐,我相信孟德尔先生的理论是正确的。当然我也相信我自己。小姐现在应该加油了,无论是去证明孟德尔先生还是推翻我的理论,都不能带着这种颓废的心态。”
    萨顿的笑意还是那么温和,突然让遗传觉得能够安心下来,而不是一直厌烦着萨顿的言论。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变了呢,遗传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谢谢您,伯威尔里先生……”遗传终于是不那么抗拒他了,但是她知道困难不止是接受他这个。萨顿的理论未被证明,孟德尔先生的定律依旧有可能被推翻,她还有很多事要解决……但是终于是有些转机了。
    “不用谢,小姐,您还是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萨顿。”
    “既然讲完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希望还能再见了小姐。”


5
    遗传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是遇见了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生物小姐早安。”
    “遗传你也早啊!”在遗传看来,生物还是像原来一样的亲切随和,不过遗传还是不敢见到她。在自己最尴尬无助的时候,她几乎会觉得所有人都是在嘲笑她的无用与失败——毕竟多次实验,遗传也不能用香豌豆重复先生的结论——就好像香豌豆是一种例外的神奇植物一样,不被先生的理论所包含。尽管萨顿之前的推理可以按孟德尔先生的理论解释通顺,但就像遗传之前所坚持的,没有证据就不能肯定,她可是如果没有确实证明连自己的全部都可以全部推翻的那种人——尽管她十分想证明它是正确的。面对生物则让遗传更加尴尬,作为她的分支学科,遗传觉得连自己的根基都被人怀疑是很丢面子的事。不过生物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一如既往地对待遗传,就更加让遗传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真是……自己太失败了,一直说是要证明却连合适的材料都没有找到,遗传还在自责的时候,生物突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担心,你不会失败的。”生物的语气中带着令遗传有些惊讶的肯定,她不知道生物是怎么会清楚她的想法的,“另外,动物学说他有事情找你。”生物还是那样温和地微笑着,看来她只是来通知自己一些事情。
    “动物学……吗?”遗传仍充满了疑惑,“感谢生物小姐的告知。”她只想到自己和动物学好像并不熟,她没有想过在这种时候这样一个只在组里会面时见过几次,几乎算得上是陌生人的人会要对自己说什么。
    当遗传回过神来的时候,生物已经说了句“不谢”之后走远了,遗传也在匆匆赶往楼上的路上拐了一个弯之后消失在生物的视线里。她还在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去见动物学,或者是其实是在计算着见了动物学会不会有什么好处,还是会有什么不良后果。遗传只是缺时间,她知道可能没有时间再让她浪费下去了。
    不过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真的想去见见动物学以寻求帮助和灵感,遗传还是去了,并且是刚回办公室放下手中的东西就立即按地址找到动物学那里。她敲了敲没锁的门并推开它的时候,动物学正放下刚刚挂断的电话。
    “——是遗传学啊,你好呀。”动物学在挂断电话后看清楚了来者,随即转身从身后的办公桌上拿起了一封信迎了过来,“是生物小姐叫你来的?”
    “您好。”遗传微微低下了头,礼节性地问了个好,“是的,请问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您也知道如今这个情况……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人消失了。”遗传决定毫不遮掩地将事情摊开来讲,她计算好了在这种时候这是最佳选择,不会浪费任何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
    动物学还是带着热情的笑容,丝毫没有被遗传的冷水浇灭。他只是将遗传迎进来坐下,并递给她那封信。“当然是好消息。”他没有说些别的什么,只是看着遗传疑惑地把信展开,一行一行读下去,尽管现在没能从她的脸上读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动物学知道这封信上的内容足以让任何一个像遗传这样处境下的人欣喜异常,“怎么样?要不要提前预祝成功?”
    遗传果然不出动物学所料的欣喜起来,当然,是暗自的,她不想表现出来。结果是尽管她极力掩盖也还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动物学在对她说话,她不敢相信那些原来本以为是要把她赶走的人又要邀请她回去了。是的,信上明明白白写着邀请遗传回去参加一项证明基因在染色体上的实验计划。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兴奋还是震惊了,混乱成一团的大脑竟然还突然想起了萨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肯定会很高兴。
    “据说是发现了新的实验材料,刚刚通知的,是果蝇。”动物学指了指前不久才放下的电话,他知道遗传现在可能处于一种刚刚得知消息而惊讶的情绪中,也就不在意她不作什么回答,而是自己说自己的,“白眼的突变小家伙,怎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小遗传?”听到这个,遗传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动物学。
    “我不知道,”遗传一字一顿地说着,好像不在意地看向一边,“可能是忘记了吧,或者什么别的事情耽搁了。反正现在通知到就好了,方式什么的无所谓。”结果至少在动物学来看,她回答的语气里全部是认真。
    “只要你不纠结就好。”动物学笑着,他一直这么开朗,不管遗传是怎么想的,他只想这说不定能让她也笑一笑。
    “那先生,我就回去整理东西了,还是尽快赶回去为好。”遗传站了起来,思考了一下之后把那封信叠了叠好,“我能把它拿走吗?真的十分抱歉。”
    “当然可以,那本来就是你的。”动物学也起了身,为遗传拉开了门,“其实没有什么要道歉的。”
    “就算这样也十分感谢……”遗传听到了肯定答复后还是坚持了感谢对面的人,她其实是在为自己一开始不怀好意的揣测而道歉,当然动物学并不知道。
    “祝一切好运。”遗传回头。
    “你也是,”动物学微微一笑,“请替我和生物他们问个好。”
    “我会的,再见。”
    “再见。”
    遗传终于抬起头走出了动物学的办公室。


6
    带着湿润空气的温暖而又熟悉的风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遗传知道又是春天了。
    她终于又一次踏进了这个熟悉的实验楼,她回来了,接到消息之后生物就急忙为遗传准备回去的船票,将她送了回去。重新回来了,这是遗传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机会,但这次的她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的确,她变得迷茫了,但也更坚定了,尽管她不知道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将留下而谁将消亡,但她决定弄清楚这一切,更何况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变得更清醒了,她的目标从未如此明显过,不管谁对谁错,做出最后的结果总会证明一切。“可爱的小家伙”,遗传是这么称呼她的新实验材料的。那只被看重的小家伙有着和它的兄弟姐妹们不一样的令人喜爱的纯白色眼睛,像是最洁白的豌豆花。
    当然,不用放大镜是看不出这些果蝇之中的区别的,因此挑选它们这不能说不是个苦累的工作。但遗传接受了,在那只最早的白眼小家伙传下了它的基因之后,遗传自告奋勇承担起繁殖它们的工作,就像当时她帮助孟德尔先生繁殖那些豌豆一样。虽然方式不同,但是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了那些最基础的定律,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必要。
    第一次的杂交结果早就出来了,结合萨顿的推理,按照孟德尔先生的定律推测,结果与实验完全相符。虽然反对的声音还是不小,甚至连这次实验的组织者都是遗传看不惯的反对者,但她却能在这里静下心来做事,这不能说不是件破天荒的事情。
    “亲爱的果蝇啊,你们真的是我的幸运物……尤其是你们这些小家伙。”她拿起装着子二代果蝇的罐子,想要开始统计性状和雌雄——他们的父亲是那稀有的白眼小家伙,而他们则是承担了遗传一次又一次期望的载体。她已经知道了下一步该要做什么,在杂交完成之后,能做的只有等待。而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足够优秀,绝佳的繁殖能力为遗传节约了如今最为宝贵的时间。
    4%……遗传收起了桌上的一摊草稿纸,纸上确认的数值边被铅笔重复画上了几个圈。她盯着这个概率已经很久了,按照萨顿之前的推理得到的次级例外子代比例让人有些诧异,毕竟和最初的设想表现型还是有很大区别。但这不一定是自己错了,遗传的嘴角边难得出现了一抹弧度,她几乎记不清自己上次的笑容是在什么时候了。但这都不重要,只要最后做出来的比例满足自己的推理……
    她就胜利了。
    还有两天,证明一切的时候就到了,证明到底自己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证明需不需要重新来过。
    证明他到底会不会消失。
    在遗传脑中出现萨顿的身影的时候,她是愣了一下的,她没想过会在现在想起他。虽然比起自己,这个实验结果对萨顿来说好像更为重要,但遗传没有想过自己会想起他。在进行实验的时候,遗传与生俱来的严谨让她极难分心去想些别的。但此刻,她仿佛看见了萨顿的身影,而且那身影一直挥之不去。
    也很正常,遗传撇了撇嘴角,她揉了揉眼睛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准备正好借这个机会休息一下,毕竟他是自己的学说,或许在决定一个学说的存在与否的时候就会这样吧。遗传没有经历过,但她只能这样猜测,这大概是最合适的解释。
    两天,遗传一直认为时间太短消逝太快,可现在还有两天却让她觉得几乎难以度过。她从未这样盼望时间快些度过,她想现在就看到结果,而不是受时间所带来的煎熬,这煎熬只能让自己更加焦虑不安而不能冷静下来思考。她不想这样,这两天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处理,她不想为自己内心的难以平静而耽误时间。
    但这太难了。遗传在猜测萨顿这段时间是怎样度过的,自从上次的解释之后,自己就再没见过他。他理应在这里的,这种证明他的存在合理与否的场合他怎么能不在,难道想一个人独自承受消失那种痛苦吗?遗传突然有些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了,但仔细一想那又是必然,谁会愿意在众目睽睽下承认自己是错的,自己不应该存在呢?现在,遗传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赶紧分析出结果,让所有人都安心,尤其是萨顿。
    为什么总是想着他?遗传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就算他的理论可能是正确的,但遗传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他的性格,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担心是自己从来没想过发生的。这或许有些过于自私,但遗传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她不想浪费精力去在意这些。
    遗传重新拿起了她的放大镜,对准了瓶子里的那些果蝇们。果然,还是只有工作能让自己忘掉所有纠结的一切。还需要将这些小家伙们按照眼睛的颜色分开,这样,就连今天最后一点工作都结束了。那之后遗传会不会陷入更深的纠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而现在,她只想着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总算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会让我和萨顿失望吗?”
    轻轻的一声叹息,在放下装有果蝇的罐子时,遗传最终还是提到了这个名字。


7
    遗传打开那个果蝇羽化的罐子。这次清点种类和个数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了手中的动作,仅仅因为她此刻拿着的,就是那罐至关重要的果蝇们。她两天前还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一切的结果,可当这两天真正过去之后,结果就放在她的手上时,她反而希望这一切都能慢一点,再慢一点到来。
    记录表格早就画好连同铅笔放在身边,这一刻终究还是要来的。总共数百只果蝇,需要关注的不过两个性状,雄性或是雌性,红眼或是白眼。分类统计轻而易举,表格上的记录逐渐填满空白。房间有那么炎热吗?汗水从遗传额角滑落的时候,她不过下意识擦了擦,连铅笔上的石墨粉粘在了脸上抹成一块污渍都没有发现。
    笔尖落下最后一个数字时,遗传心里其实已经有大概的答案了,她的统计数学一直都被人称赞,只是压抑住这份兴奋再次认真计算是绝对必须的事情。她顾不上把草稿纸涂的乱七八糟了,找到眼下最方便计算的位置就将百分比除了出来。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个。
    4%……
    眼前一切都是真的?!这不是自己的梦,也不是自己的幻觉!遗传仔细确认这个已经让人欣喜若狂的答案,她不喜欢闹个笑话给大家嘲讽,但她的大脑一遍一遍说着“这是事实这本来就是事实这不会出错的”以至于无法继续算下去。遗传最终放下了笔,这一切都是真的了,这些年来困扰自己和萨顿,折磨两人的问题终于被证明,而结果是胜利。
    “感谢上天和先生……哦萨顿……我们……可能成功了!”
    “先生和你都是对的……我收回之前那些话……你不会消失了!”
    没有人要消失,也没有人要重新来过,你是对的,而自己也是对的,是谁都没有预料到但谁都期盼的皆大欢喜。遗传连盖上果蝇罐的盖子并且扯下实验报告纸的手都在颤抖,她由衷感到喜悦,这还是在离开孟德尔先生后的第一次。
    萨顿?萨顿此时在哪儿?他应该能感受到自己的努力,能够知道他们已经成功了吧?那个遗传曾经说过再也不想见到的男孩,此刻又成为了她心心念念的人,甚至遗传在还未想到要把这个喜讯告诉一直支持她的生物小姐之前,她就已经盼望着萨顿他能知道,能赶紧过来待在自己身边。遗传知道自己之前错了,不该那样排斥一个学说,就算他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如他所说,那是可能性。谁不愿意接受可能更加光明的未来呢?这样的未来,从来就是遗传心心念念但从未有过的东西……
    遗传等着他,她知道萨顿会回来找她的,这一切都是他的想法,荣誉也理应给予他,自己不过见证者而已。
    这次,他不仅不会消失,反而会被人永远记住。

    不过,努力的全部意义来自于1933年那个时候。
    “孟德尔小姐!您收到消息了吗?就是最新的,关于诺贝尔奖的消息!”萨顿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办公楼又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三楼的结果是现在气喘吁吁的让遗传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呼——小……小姐,基因的连锁互换定律……整个染色体遗传理论获得诺贝尔奖了!”
    萨顿看着依旧冷静的遗传逐渐也平息了下来,但仍向她摇晃着手中的信封——那是他刚刚去取信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的,却是这样一个让他立刻要飞奔回来告诉遗传的消息。得奖了。尽管结论在之前就已经得出,但系统整理和被接受消耗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终究还是获得了最高的荣誉。萨顿知道自己不过煎熬了三十几年,在知道自己能被这样认可的时候就已经欣喜若狂,而现在眼前这个好像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波澜的人可在他出现之前就已经孤独等了四十多年。她该会很开心吧?
    “得……得奖了?”遗传显然只是刚刚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里全是不可思议。虽然这种少见的神情也就闪了一下,但她的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你说……那些一直不被重视的东西得诺贝尔奖了?!”她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了,只是接过萨顿递过来的信,那几句邀请他们参加颁奖的简单话语里满是他们这些年来全部的艰辛与痛苦。
    还有最终成功的喜悦。

    颁奖典礼是两周后,遗传是这个时候才第一次真正在阳光下好好欣赏一下对方的样子——原先不过都是室内急促交谈,谁知道已经那么高了。毕竟是学说,她嘴角浮现一抹弧度,尽管转瞬即逝,现在倒是他像自己的哥哥了,被证实并且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比自己成长的快也是理所当然。
    “你现在也比我高了。”窗外的阳光对于她来说有些过于明亮,便伸手挡了挡阳光。
    “或许……控制长高的基因在Y染色体上?”萨顿看了看眯着眼睛的她,眼里满是笑意。
    “又乱说——做实验试试?”
    “好好好不乱说了,今晚吃什么?你说不想在外面吃……”
    “煮点豌豆汤吧,剩下你随意就好。”
    “又吃豌豆?”
    “嗯……我想先生了……到时候我再去买点香豌豆花,回家可以种上。”
    “那个?可那个是有毒的东西啊,而且以前不是……”
    “是你站出来帮我的那次。”
    “……”
    “谢谢。”
    好在他们今天主动坐在了礼堂的最后一排,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阳光下那两个相拥的影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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